程南小心翼翼開著車, 精神高度緊張，時刻註意著千九的反應, 腦袋裏面還在自動播放和遲亦說過的話。

“考軍校太難為她了, 那丫頭在念書這方面向來沒什麽天賦。”

程南當時就反駁, “當兵也非常不容易好嗎？”

“是不容易。”遲亦垂著眼簾玩著手指, “但對她而言這才是最終目的, 總要讓她嘗嘗滋味兒, 至於知難而上還是知難而退那是她自己的事。”

她會給她創造機會, 至少要了卻一些遺憾。

程南沈默了好一會兒, 忍不住問：“遲姐, 您這叫打個巴掌給顆糖嗎？跟她吵架, 現在又要偷偷摸摸哄她。”

遲亦皺著眉, 本來想說沒吵架也不是哄她。突然想起確實打了她一巴掌，眉越蹙越深, 輕哼一聲，“這不是你該問的事。”

“行行行，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。”程南癟嘴, “那您說要怎麽做？”

……

車速慢得像螞蟻爬。

千九趴在車窗上, 一眼一眼掃過四周的街景，心情平覆了一些, 偏頭看了眼程南, “程南姐姐，你這麽開車我會遲到的。”

她走十幾分鐘能走到的路，程南開了七八分鐘了還沒見到學校的影子。

“呃……那個, 小九妹妹。”程南帶著任務覺得壓力山大，“我聽說你想去部隊啊？”

千九坐直身子，打量了一眼程南，沒有詫異，她們這樣的人想打聽點事情輕而易舉，大大方方點頭承認了，“嗯。”

“你知道你的手，”程南斟酌著說，“過不了的吧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所以她決定考上軍校，走一步算一步。

然而程南接下來的話，給了她當頭一棒。

“那你知道所有的軍事類學校，體檢也非常嚴格嗎？”

千·心如死灰·九那一瞬間嘴唇都在發顫，“不知道。”

“我能問問你為什麽想進部隊嗎？”

為什麽？

千九輕輕吐出一口氣，“可能因為習慣了，習慣了走在前沿做保護國家的事。

而且我比較笨，雖然說帶兵打仗也要動腦，但不像朝堂上那麽覆雜，不用面對那些說話拐彎抹角的人，也不用擔心……總之，說習慣了比較合適吧。”

程南松開油門，心想部隊未必是你這小傻子想的那樣，看了眼錄音筆仍然在工作，繼續提問：“如果現在有個機會讓你進部隊體驗兩個月，你願不願意去試試？”

千九楞住，半晌才回過神：“真的？”

“真的。”程南猶疑道：“不過……”

“不過什麽？”

“部隊紀律森嚴，這兩個月喜歡不喜歡，受不受得了，都要待夠時間才能出來。”

千九臉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，“沒問題！”

“還有，”程南嚴肅起來，“不管你有多喜歡多留戀，兩個月一到都必須出來。”

千九眸子裏的光暗了一點，“好。”

“可是為什麽？”

程南轉彎，開車進入學校，“什麽為什麽？”

千九直楞楞盯著程南，心底疑竇橫生，“為什麽有這樣的好事？”

“嗨！還能為什麽！當然是你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遲姐姐給你……”程南突然一腳剎車停下來，後知後覺把嘴閉上，輕咳一聲，“那什麽，我什麽也沒說你什麽也沒聽見。”

千九並不給她面子，態度急轉直下，“我聽見了。”

“別介啊千九妹妹！”程南這個嘴上沒把門的好像有一丟丟後悔，“你可千萬別跟遲姐說，她說了不讓告訴你噠！”

千九解開安全帶，“現在去還是什麽時候？”

程南：“？”

這紅線好像牽的不太對呀？

跟著解安全帶下車，“先辦休學，辦好就帶你過去。”

千九應聲走在程南後面。

氣氛一下子冷下來。

其實也不難猜，程南是遲亦的人，跟她關系一般，主動來問她的事，用腳趾頭猜也知道是誰的意思。

就那麽不想見到她，要把她送的越遠越好。

就那麽不想跟她有瓜葛，迫不及待要把她推出去。

千九心裏鈍鈍的，覺得難過又覺得不該難過。

既然姑姑一個人在這裏能風生水起，那她應該也能自立自強活下去。

想到這裏，有什麽思緒從腦海中一晃而過，千九停下腳步，沒抓住。

“怎麽了？”程南回頭問她，“不想去了？”

“沒有，不是。”沈沈心思，千九追上去，算了，回頭再想。

程南速度很快，都沒給千九跟同學告別的機會，直接去校長室談的事兒，一進一出，前後半個小時搞定。

出了校園，就帶著她直奔戰區。

把人交給戰區司令的時候，程南還有點放不下心。

她給千九把戶口上自己家裏的時候，這位大佬可是百忙之中打電話來問過她。瞞是瞞不過去的，一個謊言套一個謊言，最後請動爺爺出面才搞定。

“叔，人我交給你了，你可好好帶啊，別讓人欺負她。”

千九站的筆直，眼睜睜看著程南被一臉嫌棄的趕出去。

“想當兵？”那個被程南叫叔叔的中年男人問她。

“是。”

“想訓練自己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手受過傷？”

“是。”

問了她三個問題，程叔叔把她交給了一個女連長，叫肖英。

沒過多接觸，千九被分到三班。

然後就是收違禁物品，開始跟著一起訓練。

一切都比她想象的，要難。

但心裏很充實，大概是因為沒時間想別的。

再拿到手機，已經是周末。

打開微信，全是尚初的消息。

一排下來都是——

“千九，胡老師說你休學了，怎麽回事？”

“千九，看到消息回一下！”

……

“你去當兵了？”

“千九！你沒事兒吧！”

千九默默打字，“沒事兒，回來再聊。”

寫著[程南大美女]的框沒動靜，寫著[姐姐]的框還是原來的樣子。

千九點進去，把那個[姐姐]改成了[遲亦]。

收起手機，千九站在床邊靠了一會兒。

班長林飛華進來，“千九，跟我出來。”

三班都是老人，對千九還算照顧。

尤其林飛華，親力親為帶千九。

千九乖乖跟她出去，“什麽事兒？班長？”

林飛華回頭看著她，“千九，你頭發太長了，得剪。”

五天的相處，林飛華覺得千九應該不是那種哭鼻子的小女生，跟著大家訓練沒落下，也沒喊苦喊累。

來這裏就有這裏的規矩，雖然連長也說了她只待兩個月，但是兩個月她既然在這裏，就得服從管教。

千九頓了一秒，應得幹脆利落，“是。”

千九其實心裏猶豫了一下，想著太傅說的身體發膚，受之父母。

結果馬上就被自己推翻了。

父母不在這麽多年，她在天禦國都是死人一個了，還在乎這些幹什麽？

林飛華那裏有一套剪頭發的工具，千九坐下來，心道班長看起來挺有經驗，這技術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。

然而……

“班長…”

林飛華抓著剪刀伏在她身後，看她一眼，“嗯？怎麽了？”

千九：“可以剃光頭嗎？”

林飛華表情淡定：“不可以。”

千九頂著個西瓜頭和班長一起回宿舍的時候，頭都是耷拉著的。

這個發型跟她英姿颯爽的氣質一點都不符。

班裏幾個女孩見她進來，都湊過來，“千九，班長給你剪的頭發啊？”

千九冷著臉點頭。

幾個人上手擼了擼，“嗨，班長只會剪這個，早知道她要給你剪，還不如帶你去找一班班長，一班班長手藝比咱班長好多了。”

林飛華掩嘴：“咳咳。”

“呀，班長你在啊！”幾個女孩笑嘻嘻的，轉頭安慰千九，“其實還蠻可愛的嘛”

只會剪西瓜頭的林飛華跟著點了點頭，“千九確實蠻可愛的。”

千九並不想要可愛，但也不好拂了班長的面子，“謝謝班長。”

左右只是一個發型而已。

林飛華上一秒還和和氣氣，下一秒又嚴肅列隊。

“七月一日我們連舉辦大型聯歡晚會，每個班都要出一個節目，希望各位有才藝沒才藝的都積極報名。”

“是！”幾個女生應得大聲，往後退那一步退得響亮。

千九：“？？？”

反應過來連忙跟上。

“報告班長。”

林飛華看著那個女生，“說。”

“一年多了，您應該知道我們都，沒有才藝！”

林飛華沒理她，反問另一個女生，“韋歡不是會彈吉他嗎？你報一個節目。”

韋歡敬禮，“是。”

其他人確實沒什麽才藝，詩朗誦都誦好幾回了，每次都是韋歡扛著吉他上。林飛華轉頭看著千九，“千九。”

“有！”

“你會什麽？”

千九：“……”

什麽都不會可以嗎？

“報告班長。”

林飛華看著她，眼神充滿殷切的希望。

千九咽了下口水，把心一橫，“報告班長，我會唱歌！”

她本來想說會舞劍來著，話到嘴邊自己改口了。

“好。”林飛華點頭表示讚同，“韋歡，千九，你看看你們倆的節目能不能合在一起，千九唱，韋歡伴奏。”

韋歡看著千九笑了下，“報告班長，我覺得可以。”

千九：“……”

報告班長，我覺得不太可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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